雨已经小了很多,路上行走的很多人甚至没有打伞,乌云散开后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
巡蝶玖璃偷偷在校门外的花店里买了一束包裹精美的百合花,爱惜地捧在怀中。
行进在树荫下,他将雨伞撑得很低,盖住了自己的脸面,并时刻用余光留意着路上的行人,本身就已经是胆战心惊地翘课了,更怕被熟人给撞见,在潜意识中认为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仿佛很羞耻很丢脸一样。
在公交车站下等了几分钟后,他便匆匆搭上了一辆驶向郊外公墓的巴士。
馄饨市的公墓建在城郊的一座青山脚下,碧绿而平坦的草地上一排排墓碑安详地静立在那里,沐浴在薄薄的雨雾里完全看不到尽头。
这个时节根本没有什么前来祭奠的人,而且又是上班上学的时间段,因此墓园里显得格外冷清,除了偶尔停留在墓碑一角的野鸟之外根本见不到半个人影。
玖璃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束洁白的鲜花,一路上都用雨伞精心地遮挡着她们,以至于自己大半截衣裳都被淋湿了。
在交错纵横如田间水稻般的石板走道上绕了一阵子。
他终于在一座墓碑前默默地停下了脚步,深深地吸了口气。
视线一直不愿意从碑文上移开。
墓碑上歪斜着放置着一束枯萎了的百合花,花瓣已经凋零分离,看上去在这里放了有几天了,在雨水的湿润下黏贴在墓碑周围,显得很杂乱。
「明明她来过,却……哎……」玖璃苦闷地摇了摇头,叹息起来。
他很清楚这束花肯定是前些天他的母亲来放下的,明明回到了这里,却根本不愿意见他。
懊恼与不甘的情绪开始慢慢升温,嘴唇被自己的牙齿紧紧地咬住。
仅仅只是呆呆地凝视着墓碑,静立了那么一小会儿,少年的眼眶便不知不觉间变得红润了许多。
双腿也莫名地变得僵硬而无力。
又到了这个日子,每次临近这个日子,他总会觉得寝食难安。
昨晚更是没有睡好,一闭上眼睛就会出现那些可怕的画面。
连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被凉丝丝的雨滴湿润后的空气夹杂着青草的清爽气息的确能够让他平静了许些。
他缓缓地蹲下身子,从包里取出一条备好的干净的毛巾,将墓碑从头到脚细心地擦拭了一边,然后把怀中的那束鲜花轻柔地放在墓碑下,将她们的枝叶捋顺。
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一手轻扶着墓碑的一角,另一只手微微地颤抖,指尖顺着碑文的字迹,一笔一划,柔缓地描了起来。
一阵冷风瑟瑟地吹过,将只是轻轻靠在肩膀上的雨伞吹翻了过去。
少年并没有没有回身去拿被吹倒了一边的雨伞,只是依旧继续着刚才的动作,如同在例行严肃的公事一般一丝不苟。
雨点接连不断地滴在他的身上,尽管是毛毛细雨,可是时间久了,衣服也依然会全然湿透掉。
墓碑上刻着的字,巡蝶玖璃已经描了一遍又一遍,而且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这么做。
因为他害怕,时间久了的话,说不定就会忘掉了。
总是说想要离开这里,可是一旦走了的话,谁又来陪她呢?
至少可以多留那么一会儿,好让自己做一些忏悔,一些补偿,尽管这已经于事无补,然而他还会努力地想让自己记住,脚下的泥土中躺着的是谁。
『安睡吧,我亲爱的妹妹,礼音』。
玖璃再次将指尖伸了字迹的凹槽内,沿着那个名字用力地抹了一遍,几乎快要把手指划破了。
探下额头,默默地倚向冰凉的石碑。
「呐,礼音……」玖璃迟缓地开口低语着,嗓子眼似乎被一股沉重而寒冷的气流压迫着在,无法提高音量了,「今天的鬼天气……又莫名其妙下雨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着妹妹的墓碑自说自话已经成了巡蝶玖璃缓解内心痛苦的镇定剂了。
他很清楚这样的行为让旁人看到一定是笑掉大牙,那个学习优秀的巡蝶玖璃居然脆弱地在向死去的妹妹诉苦。
但是他根本忍不住,他觉得一旦说出来憋在心里的话,妹妹也许会听到,也许自己做梦的时候会梦到那张可爱的笑脸。
「我今天忘了带伞,结果……小吉那家伙……那家伙的妹妹……还真是体贴呢……」
当然他也清楚,他并不是讨厌小吉今天说的话,毕竟小吉和玖璃成为朋友的时候礼音已经不在了,他根本不知道玖璃曾经也有一个妹妹。
玖璃盯着那深深地刻在墓碑上的名字,面容扭曲地苦笑了一声,「嘛,要是你还在的话,肯定也会是那样对我吧……那样我也不会被那家伙笑话,不是吗?嘿嘿……」
话没说完,还忍不住哽咽了。
「哎……」
巡蝶玖璃沉下了发胀的脑袋,他狠狠地咬了咬牙,凶猛地一拳砸在了草坪上。
他为自己那不争气的泪腺感到羞耻不已。
「混蛋!混蛋……」
仿佛触电一般颤抖的手指深深地抠进了草皮里,愈发地用力。
整个人都已经跪爬在了冰凉的石砖上,脸颊上滑落下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在一阵冷风的侵袭下,穿着湿透了的衣衫的他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他曾经尝试着想要忘掉,却又根本舍不得。
不愿意去回想,但又忍不住。
然而不管怎样,那美好的触感也好,痛苦的疤痕也罢,似乎对他来说只有在这地方才能清晰地打捞回在平日里被他深埋在脑海深处的影像。
毕竟那是他的亲妹妹,名为巡蝶礼音的少女。
从书包里取出了一个黑漆漆的铁盒子,是以前的那种饼干盒,但是外表已经变得炭黑。
打开盒子,里面藏着一沓褶皱的相片与一本四角发黄焦化的笔记本。
唯一一张保存最完整的相片被他夹在一本辅导书中,可是却被某个人无意中发现而引起了一场不必要的争吵,这让他更加的心烦意乱。
眼下除了这些就什么都没有了,玖璃能做的唯有睹物思人。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注视着相片上的笑脸,一边落泪一边懊悔。
在三年前的今天,那个可爱的妹妹永远地离开了他。
摸了摸自己脸颊上的一道伤痕,巡蝶玖璃忍不住用力地用指尖抓挠着自己的脸蛋,他甚至悲愤地觉得躺在这里的本该是自己才对。
一想到这里,他更是哆嗦着软弱无力的四肢蜷缩起来,整个身子软哒哒地瘫了下来,脑袋重重地磕在了墓碑的棱角上,隐隐作痛。
巡蝶玖璃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哽咽后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手指因为懊恼与悔恨而疯狂地扣进了泥土里。
他此刻能感受到的只有后悔,嘴里不停的默念着「对不起」,并不停地用额头去轻轻的撞击石碑表面。
因为三年前的今天,他的想法可并不是这样。
一回忆就会觉得自己当初是多么的愚蠢。
那时正值他学习繁忙心情浮躁的时候,身为班级中重点培养学生的巡蝶玖璃,更是觉得他那个比她小三岁的妹妹简直就是个他避之不及的冤家,甚至有了『这惹人厌的家伙要是消失了该有多好!』的念头。
正在上初中的妹妹巡蝶礼音虽说长得玲珑秀气,非常得漂亮,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留着清爽怡人的齐肩中短发,看上去还是挺可爱的一个美少女,可是她那年正在上初二,也就是说正好处在了『中二病』发病的时候,在哥哥的眼里,这家伙完全就是一个拥有极端逆反心理的小丫头,对此玖璃简直要心烦到吐血了。
明明只是一个小屁孩,却非要摆出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不听劝告,自以为是,目中无人。
天真地认为自己凭借着那些通过网络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书籍所获得的信息就可以去社会上毫无阻力地闯荡了,甚至能把幻想哪怕是妄想的设定当做引以为豪的宝贝一样炫耀。
打扮得超前卫,喜欢拿着视频聊天的摄像头自拍,大声哼唱一些稀奇古怪却张扬个性的外文歌,喜欢偷偷摸摸地写各种充斥着『折翼天使』、『甜到忧伤』、『逆流成河』等词汇的那些让人觉得无病呻吟一般而发出感慨的日记与妄想小说,并且孤芳自赏,而且经常会冒出『哥哥,其实我是神哟』、『都是世界的错』、『中二怎么就不能谈恋爱了』这类的话。
巡蝶玖璃从来没有觉得有个这样的妹妹会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相反他只想认真学习,自己的成绩一直很优秀,这样保持下去就可以考到外面大城市去念名牌大学,找到一个漂亮有知书达理的女朋友,早日摆脱这个中二幼稚而又爱幻想的脑残妹妹。
那天晚上父母都在外面工作不能回家,于是就交代身为哥哥的玖璃晚上给妹妹做点吃的。
当然本来就不爽的玖璃更是憋了一肚子怨气,如果妹妹不在家的话他肯定会自己跑到街角的快餐店图个便捷或者直接叫份外卖,可是那个仿佛耍大牌的明星一般的惹人烦的妹妹礼音却一直憋在自己的屋子里上网聊天,巡蝶玖璃怕爸妈回来之后怪罪自己用垃圾食品糊弄正在长身体的妹妹,于是只得硬着头皮在炉灶前随随便便摆弄锅具,展示着他只能算是『烧熟』而已的厨艺。
他随便糊弄了几下就把烧好的『很有营养』的掺了各种配菜的炒饭盛在盘子里端到妹妹的房门前,就跟在监狱里给犯人送饭一样,在门口没好气地叫了一声,「喂,晚饭放在门外,饿了开门自己拿,别等的放馊了……」
然后巡蝶玖璃就急匆匆地回自己房间上网去了。
「啊!该死!那个中二小丫头肯定又在玩什么占网速的山寨游戏吧!要不就是跟哪个该死的非主流少年在视频聊天!」巡蝶玖璃见自己的电脑网速异常的慢,索性偷偷摸摸地跑出门了,正好家长不在家,被学习压力压抑了许久的他干脆决定去市中心的网吧玩上一会儿,权当作是放松了。
在虚拟世界激战了三个多小时之后,天已经黑了,玖璃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家门口。
抬头望见二楼妹妹的房间依然闪着微弱的电脑显示器的光亮,无奈地摇了摇头,充满鄙视地嘀咕了几句。
他匆忙地推开屋门,一股奇怪的气味扑面而来,让他觉得很恶心,尽管如此,他还是习惯性地摁了下门旁的客厅吊灯的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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